让魔镜飞！（32）

三十一，危机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但是需要多数人来执行真理。

                                                ——林修容

“资本为了在竞争中保持优势必须要有足够的利润，而利润的来源便是剩余价值。在这个情况下，劳动者的剩余价值便会被尽可能地压榨，劳动者所得到的货币仅供其生存基本需求。”

“但是价值的来源是出售商品，购买力却是由无产阶级决定的。此时无产阶级就由生产者变成了消费者。但是资本为了剩余价值一定会尽可能提高商品的交换价值，市场会逐渐无法消化这些商品。”

“如此一来消费者有效需求相对缩小，资本生产商品相对扩大，供大于需产能过剩就会造成经济危机。”

旅馆的房间狭小但是整洁，阿莉雅正在回答约翰内斯考她的题目。

“满分。“约翰内斯点头。

 

转眼间阿莉雅跟着约翰内斯已经有了将近两年。这两年她和约翰内斯走过了艾丁格尔各个地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景色。

今年的收成很差，有些地方闹了旱灾颗粒无收。那些饥饿的人们虽然能够从政府中领到一些救济粮，但是也仅仅是能够果腹而已。

艾丁格尔全国都有储备粮仓。收成好的时候政府就会从农民那边平价买入粮食放到粮仓中，收成差的时候就会从粮仓中拿出部分粮食卖出，这样就可以防止有些投机商人哄抬或压低粮价从中牟利。

而到了灾荒发生，政府就会发放粮食，让人不至于饿死。

按照约翰内斯教她的说法，这就叫做“宏观调控“。

但是其他的事项，比如农民的财产，第二年的种子，政府也无能为力了。

就像前几天约翰内斯遇到的那个叫做维克多的那个农民。他们也是受灾的人，虽然他们能够保持温饱，但是自己的田地和财产都被地主收走，未来的收入来源全部都断绝了。

约翰内斯问了他是否要学屠龙术——现在阿莉雅明白屠龙术名字叫做“社会主义经济学”，然后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约翰内斯便给了他一笔路费让他去皇都找林修容。

“他的表现告诉我他并不是一个被生活压得麻木了的人，所以我觉得这很值得。”

当阿莉雅有些不甘地问约翰内斯原因的时候，约翰内斯如是回答。

 

这两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约翰内斯带着阿莉雅走遍了艾丁格尔各个地方的农村，了解了那些人的生活。他们有的人生活富足，但是大多数人仅仅是吃饱而已。

艾丁格尔农民的生活状况还好，至少他们不会饿死。

阿莉雅听到村里的老人说，当年还是斯图尔特皇朝的时候，每逢灾年路边都会倒着一排的人，他们骨瘦如柴，肚子却因为吃土而显得肿大。他们往往过不了多久就死了。

有的人活了下来，但是他们生不如死。哪怕是丰年，繁重的税收也压得令人喘不过气。交给拜日教教会，交给帝国，交给领主……残酷的赋税仍然会令人一贫如洗。

人民的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增量往往比存量更重要。与之前的食不果腹相比，现在的艾丁格尔农民也不用给教会交税，税种也少了很多，所以当年周围各国进攻刚成立不久的怀特皇朝的时候，整个艾丁格尔的人民都紧紧团结在了怀特大帝身边。

他们见过了光明，就无法再忍受黑暗。

但是现在随着军功制的实行，再加上立国已逾百年，那些有钱的人又一次开始了购买土地。有些农民也想要进城，所以也把土地卖掉。

这个现象的普遍着实是令阿莉雅震惊，这些拥有广大土地的人他们除了没有贵族的头衔，与当年的那些领主并无二异。仅仅20%的人就占了一个村镇70%的土地。

政府一直死死压住这些人的权力，不让他们组织武装，不让他们发放高利贷，因此调查中这些人对于艾丁格尔政府也十分不满，他们很怀念那个斯图尔特皇朝。

这些人就是看不见的黑暗。黑暗藏在光明的角落里，随时准备着卷土重来。

阿莉雅十分焦急，她不想让这一切发生。

约翰内斯与阿莉雅不同，他总是淡然地看着这些调查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他喜怒不形于色，抑或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现在这种情况，这个国家完全就是强人政治。如果国家权力发生什么剧烈变动，之前的强硬手段无法持续，人亡政息，整个艾丁格尔就会快速陷入危机之中。”约翰内斯说。

幸运的是，艾丁格尔立国以来，六代国君都是典型的励精图治。

 

“最近你要小心一点。”约翰内斯把刚刚收到的一封信扔进了火炉里。

“林修容开始动共和会里面那些老顽固了。”

林修容两年前就当上了共和会的会长，这两年也给约翰内斯和阿莉雅提供了不少钱财上的支持，让两人能够走遍全国。

不然两个人就要去讨饭了。

共和会到底是什么组织阿莉雅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约翰内斯也从没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只听约翰内斯说，共和会里面有些人员已经忘记了共和会创立的初衷，所以新上任的会长林修容就决定整治这种不良风气。

“我给林修容投了那么多份稿，以那些人的能力，查到你我在哪里还是很容易的。他们没有胆子报复林修容，但是他们不见得没胆子报复我们。”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刺客，你小心点。”

阿莉雅点点头：“他们为什么没胆子报复林修容？”

“因为……”约翰内斯刚开口又把话咽了下去，“你别问，这不好说，反正林修容人身安全不成问题。”

约翰内斯又拿出了一封信：“还有这个是你父亲寄来的。你父亲说他这准备在大罗山住一段时间，问问你怎么样。”

大罗山？

“是那个武林门派大罗山？”

约翰内斯点头。

理查德·罗曼诺夫当年在大罗山和大罗山掌门雷欧提斯比试轻功，结果两人不分上下，之后就结下了交情。后来理查德也很大度地把这门轻功法则赠送给了雷欧提斯，毕竟时代秘传的功法是很容易失传的。

对于这件事阿莉雅表示自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只是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个雷欧提斯关系竟然如此好，雷欧提斯竟然让理查德在大罗山久住。

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在大罗山那边生活的好吗……

约翰内斯看着阿莉雅的神情，耸耸肩就继续去写自己的东西去了。约翰内斯最近结合着自己这几年的研究结果，正在着手写一本叫做《资本》的书。

按照约翰内斯说，这本书一经问世一定能改变全世界。阿莉雅自然是不信的，但是面前这个人好像有着把一切不可能转变为可能的神奇力量，这不由得让她期待了一下。

但是，约翰内斯说这本书起码要写上个好几年……

 

不管父亲现在生活得如何，至少过得很不错，不然也没有那个闲心给自己写信了。

刚刚经历了好几天的奔波。今年很多地方发生了旱灾，烈日当空，站一小会就是汗流浃背。阿莉雅原先就是那种出汗较多的人（约翰内斯说这叫做代谢速度快），这几天下来更是出了一身臭汗。

洗澡，洗澡，洗澡！

这不是因为自己实际上是女生的问题，任何一个有卫生意识的人都不会容忍自己身上一身臭汗！

阿莉雅给约翰内斯说了一声就进浴室了。约翰内斯正在写着自己的宏篇巨著，点了点头就算做回答。

“总是这副样子……”阿莉雅嘟囔着。

旅馆小是小了点，但是竟然供应着热水。一个浴桶的热水只需要四元，也是很便宜了。

“哗啦——”

世界安静了下来。

一扇门的两边，一个人正在桌前奋笔疾书，另一个正在安安静静地泡澡。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是一个人大脑运转飞快，一个人放空一切思绪罢了。

水面不会绝对平静，思绪也不会绝对放空。阿莉雅盯着身体周围的水，许许多多事情想法涌入脑中。

自己和约翰内斯现在是什么关系？

在之前约翰内斯是约克王国的王子，我是约翰内斯的陪读。但是约翰内斯离开了约克王国。现在自己和约翰内斯就是约翰内斯所谓的“同志”。

拥有着共同志向的人。

按照约翰内斯所说，同志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互相之间可以绝对信任。

阿莉雅并不知道约翰内斯是不是和她无话不谈，对她绝对信任，但是她自己肯定没有做到这一点。

她向水下看去。自己的身材的女性特征并不明显，胸部偏小，这也让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性别。

毕竟自己的性别从来没有给约翰内斯说过，连对方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又算的上是什么无话不谈，又算的上是什么同志呢……

阿莉雅又想起了在莱特港与林修容那一段不长的谈话。这是她和林修容至今为止唯一一次面对面双人交谈。

那个戴着一副眼镜，长相不出奇，还沉默寡言的人，很可能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性别。那天晚上的交谈自己也被这个人完全牵着鼻子走！

不过也是，能够当报纸主编，选上大型组织领导人，还能在组织里面不惜得罪人办大事的，不可能是普通人。

不过阿莉雅还是想不通。约翰内斯和自己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看出来自己的伪装，这说明自己伪装得应该很好猜才对，这个林修容到底是怎么快速看出来的？

伤脑筋……

阿莉雅觉得自己已经泡的够久的了，便站起了身。水从身体上滴滴答答落下来，滴到地板上，留下一处深痕。宽松的衣服被随便套了上去，门外的约翰内斯一直安静，可能还在奋笔疾书。

 

不对。

太安静了。

不好！

阿莉雅心中危机感爆发出来，迅速冲到桌边拿起了她的枪。托约翰内斯的提醒，这把燧发枪中早就上好了子弹，随时用来应对突发情况。

窗户被打开了，一个布包扔了进来，散发出了浓烟。阿莉雅武功不强，但是还是有一点内力的。她发动内力一脚踢翻浴桶，浴桶连着里面的热水一起盖在了布包上面。

白烟迅速消散了。

两个人从窗户后面紧跟着布包翻了进来。他们见到那个打翻了的浴桶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而是毫不犹豫地对阿莉雅出手。

阿莉雅一弯腰躲过了一个摆拳，快速降低重心，一只手撑着地板。

一个人用黑布蒙着脸，见状几步跨上前。

阿莉雅于是伸出腿使劲一绊！

“啪！”

那个人向后仰了过去，但是后面的墙让他没有摔倒，只是撞在了上面。

另一个人并没有观战，他也蒙着脸，手中拿着一股粗壮的麻绳，但是腰间有着一把尖刀。

这是绑票，阿莉雅想。

既然来者不善，自己也没有必要客气了。阿莉雅举起了手中的短枪，瞄准那个人，狠狠扣下扳机。

“咔嚓。”

燧石击在了铁片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咔嚓！”

还是如此。

阿莉雅瞬间明白过来。浴室是十分潮湿的环境，而燧发枪……最怕这种情况。

一把枪哑火了，那连铁棍都不如。

两个人见状放下了一切顾虑，直接挥着绳子冲了过来，意匠把这个无力反抗的人掳走。

“嗖——”

破空的声音，是飞过来的绳子。

阿莉雅闭上了眼睛。

“嚓！”

切割的声音。

“嗯？”

阿莉雅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一把折扇。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风林火山”四个大字。

“米克啊米克，说过多少遍了燧发枪怕水，你还是不记得。”

 

约翰内斯的拳法十分诡异，两个蒙面人如罡风一般的拳法在约翰内斯面前都被巧妙地一一化解，如同一池深潭，不兴波浪。

约翰内斯快速用几个过手化解了两人的攻击。

“点子硬，退！”一个蒙面人见状决定撤退。

约翰内斯显然是不会放他们走的。他从衣襟下抽出了两把大刀，发动内力向两个人砍去！

“叮当！”

两把刀分别被蒙面人的刀挡下，但是约翰内斯很快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攻击！

刀锋一个接着一个飞了过来。

这时，那两个蒙面人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是走不了了。

他们看向约翰内斯的眼神，从得意，到严肃，最后变成了惊恐。

“秋水拳，你的师承……”

那个拿着绳子的蒙面人还没有说完，就和自己的同伙一起被打晕了。

 

“绑起来，送到当地政府处理。”约翰内斯一边绑人一边自言自语。

阿莉雅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约翰内斯动武。

也第一次见到原来约翰内斯也是一个武林高手。

“约翰内斯，谢，谢谢你……”

约翰内斯给绳子打了个结。“没事了，米克。”

他转过了头，看着米克那身宽松的衣服，眼底浮现了笑意：“或者说，我从今以后应该叫你米克小姐？”

阿莉雅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身穿着……简直如同全裸……

“出去！我要换衣服！”

 

“哦，原来约翰内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你是女生啊。”

我不禁为阿莉雅的伪装技术惊叹。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了，约克城的夜晚依然很是喧嚣。

这一天我得到了不少信息。

共和会，上一世把我置于死地的组织，在现在为止好像只是一个走访社会进行调研，然后办报纸提建议的慈善组织。

至于共和会后来的转变还是要让我自己进一步调查，毕竟阿莉雅不像是会给自己多少信息。

还有那个一直存在的那个人，我一直没有见到的那个人——共和会领导人，林修容！

此外，约翰内斯也挺厉害的，一个女孩跟了你这么久，你竟然一直认为她是男的……

正当我准备催促阿莉雅继续讲下去的时候，我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房屋外面好像多了很多人，而且……

杀气！

而且还很多！

约翰内斯和阿莉雅也察觉到了异常。

“盟主你先上楼，他们可能是冲着你来的！”约翰内斯立即分析出了局势。我点点头披上了黑斗篷跑上了楼。

“阿莉雅，你和我在这边拖延时间。”

“哐！”

门被破开了。几个士兵冲了进来。他们军服上的纹饰并不是约克王国的太阳花纹，而是一片黑色。

这是帝国中央政府的军队！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抓我这个逃跑的公主吗？

如果是的话，又是谁走漏的消息？

“阿莉雅·罗曼诺夫，你被逮捕了！”

哦，不是我，还好。

哦？

卧槽？！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莉雅会被突然带走了？

“敢问我被逮捕的理由是什么？”阿莉雅坐在沙发上缓缓问。我从门缝中看到约翰内斯的表情也十分惊讶，显然他也没有意料到这点。

“一心证道会。”

领头的士兵说：“杰克逊·特纳亲自下令逮捕你的。”

阿莉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站了起来向士兵走去。

“阿莉雅，我不是告诉你这条路走不通吗？”约翰内斯也站了起来。

阿莉雅回过头：“你还告诉了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回头再聊。”

阿莉雅被士兵们带着，消失在了月色中。

约克城的夜晚依然是那么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