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八幡，像笨蛋一样

 “救救我…”

耀眼的光芒让我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只有那朦胧的光与影不断交替着，恐惧感情不自禁地冒到了全身，那光芒如炙热的箭一般刺痛着我的心脏，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必须要到阴影处去才行，我踉踉跄跄地转身，背后依旧传来让人在意的声音。

“救救我…”

……

 

猛地一下，我身体莫名其妙抽搐了一下，这样的感觉让我视线迅速开阔，原来是梦啊，眼前是日常的课程，因为我是撑着手睡着的，所以没有被老师注意到。

不，估计我趴着睡也很难被注意吧，存在感不高真是方便，周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毕竟也正常，大学的课程都是这样，毕竟没有固定的同学真是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远离了曾经的朋友圈很是寂寞。

但是对我而言，简直不能再美妙的生活，除了某些课程会有固定的同学以外，其他基本上遇不见眼熟的，不过也不会有几个眼熟的吧。大部分人的人际关系都会变弱，曾经那种小圈子影响团队的事情当然就变得少得多，但是问题也同样存在，因为小圈子的影响力低，那么在小圈子里的权力又大得多。

毕竟大家不会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自己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宿舍啊、实验课啊、社团产生的矛盾也会大大加大，各种小圈子矛盾屡见不鲜，因为一点小事下毒室友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可怕，当然到了社会压力会更大，学校至少还会照顾一下，到了社会估计你就是变成灰了 都没人知道你，当然，除非你拖欠着稿子这种情况，估计就算快猝死了还会被人拉起来然后用冷水泼着再大喊一声：

“喂！快醒醒！喂！交稿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寒颤，人生真是灾难呢。这样想着，我往前看了看，只看见千草另外一个位置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什么啊，这家伙也在啊，她在干什么？一直看着我，担心我不听课吗？还是担心睡觉被发现了，我与她视线对视了一会，她像是安心了一般，叹了一口气，把视线移开了，搞什么啊？

“叮——”

下课铃刚响，千草便跑了过来，带着有些小喘，那么激动干啥…

“比企谷君，刚才大石发消息过来，说课题有重大发现，我去图书馆找他。”

“真的假的..？”

我将信将疑地问着，

“快去吧！”

千草捏起小拳头举在自己的胸前，认真地对我说着，要不要那么认真，毕竟是大石的话…

“嗯..”

我把视线移到一边，

站了起来跟着她走向图书馆。

……

“于是，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对，细川老师说只要有人承认是我的朋友，然后写个报告就行了。”

我们站在图书馆角落座位的附近，大石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你害羞个球啊…

大概能猜到他想什么了，我与千草在图书馆的座位上互相对视了一下。

“拜托了！”

大石合上手掌向我低头，这家伙真是个笨蛋呢…

“比企谷，我们是朋…”

他一边低着头一边笑着说道。

“对不起，我拒绝。”

“诶？！！！别这样啊。”

他悲鸣了一下，然后转向千草。

“那…千草酱

“啊，啊..？！谁和你是朋友啊？！”

千草像是刚回过神般教科书式地拒绝了，他露出一个抚摸心脏的动作。喂….心脏在左边，

“只是假装一下，假装一下，好吗？”

大石带着悲情的表情向我们求情着，

“假装的朋友不是和我之前那个情况一样了吗？那个假装约会什么的，细川碧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这样戳破他的幻想。

“额…也是呢。”

他泄了一口气，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我们也跟着找到椅子坐了下去。

“好难啊，比企谷有什么朋友吗？”

大石趴在桌子上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朋友吗？

雪之下之前说的，“和朋友一起看烟花”

她是把由比滨当作朋友了吧，由比滨也好好地回应着她，那么我呢？

我与雪之下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太难了，那换个问题，我与由比滨又是朋友吗？

已经时隔快两年，这个问题还有答案吗？

我这样思考着。

“啊大概，没有吧。”

代替我回答的是千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啊，差不多是吧…”

我随口默认着，算了，都无所谓了。

“什么啊，比企谷也没有朋友啊，之前那个和你约会的妹子呢？”

都说了啊。

“但…那个不是社团的妹子吗？”

千草帮我解释到。

“也是，朋友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

“朋友啊…”

千草像是思考地转了转眼珠。

“诶？千草有朋友吗？”

“我国中和高中的时候朋友都挺多的，大家都挺喜欢我的，经常一起玩呢。”

“诶？是吗？”

大石一脸吃惊状，千草肯定是搞错了什么…

“比如？…”

“比如经常被人拜托啊，帮她们值日啊，买午餐什么的。”

“诶？真好啊。”

喂，这是被骗了吧。

“你是被当工具骗了吧？”

我连忙提醒着。

“啊？不会吧，大家都是有困难的时候才叫我。”

“就是，就是，肯定是被骗了。”

大石马上附和着，大石这家伙居然能活到今天…

“怎么可能！大家确实有困难嘛，去郊游的时候都是我负责带野炊工具，还被人说意外的可靠呢，诶嘿嘿。”

她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是被欺负了吧…

本人好像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知道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这么说的话，我以前也是呢，经常去爬山的时候帮大家背行李什么的，后面同学说我太辛苦了，就不叫我去了，啊哈哈哈。”

大石也跟着得意笑着，这也能得意吗？

真是可怜啊，已经背行李的价值都消失了吗？

“你们这是被欺负了吧…”

“诶？这是被欺负吗？”

千草好奇地看着我。

“不会吧，我是男生啊，我也没感觉到啊。”

大石也疑惑着看向我。

“对啊对啊，我鞋子里也没有图钉。”

他们俩像互相确认般点点头，你们认为的“欺负”到底有多惨才算“欺负”啊，等你们感觉到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犯罪了吧…

算了，追究这个问题也很难解释，而且还有可能引起不好的童年回忆。

“那千草你现在还有联系的朋友吗？”

我转移话题着。

“诶？”

“有吗..？”

我继续追问着。

“有吗有吗？”

大石也附和着，怎么才能让这家伙消失呢？

你去帮细川碧扛几桶水吧，

“那个…大家都很忙嘛，所以…没有了再。”

千草的声音越来越小，刚才得意的气势还回来啊！

“耶！所以现在我们三人都没有朋友了，恭喜恭喜。”

大石突然高兴地拍起了手，千草的脸渐渐变红。

我与千草沉默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千草脸变得彤红，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不开心事情…

“我要走了。”

千草带着有些不满站了起来，无视掉大石的喊声迅速走了出去，这家伙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朋友这个事实啊…

不过事情也差不多了，也该走了，我也站了起来。

“我也走了，下午还有打工。”

无视身后有些纠结的大石，准备走出图书馆，朋友什么的，那属于过去的答案，我已经不想去了解了。

“比企谷君！”

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大石的喊声：

“那！那…怎么样才能交到朋友？！”

那声音像小孩般幼稚，还带着一丝哭腔回荡在我的心里，我停下了脚步，有些帅气地回头说道：

“自己去寻找吧”

我留下这句话，传递给了他也传递给了我自己。没错，过去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除了懊悔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怎么掩饰，错误终将是错误，

为了下一个问题不再犯错，

现在——必须去寻找。

 ……

放学后的校园依旧是冷风淅淅，现充们依旧不停地在校园周围传出笑声，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想赶紧离开这个酸臭的校园。

好不容易走到了校门口，精神像是被消失殆尽般，现在只想回去休息，不过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打工，虽然十分讨厌工作，可是没办法，高昂的学费与生活费让人喘不过气，而且留美的事情也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刚从周末回到周一，说起来，周一就是月，周日就是日，一个白天一个晚上，所以感觉有些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毕竟是自然规律嘛，再加上现在社会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比起过去压力更是倍增，每天每夜这个城市都不断出现新事物，只要自己稍微一不注意便成为其中的淘汰品。

因为不想失去什么，所以开始急功近利，于是让人根本无法思考，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对我也有可能是一件好事，忘掉过去，不再考虑未来，只要赶紧去做现在要做的事情，或许这样活着会轻松很多吧。

我这样自我安慰着，走在去留美家的小路上。

…….

“那边的大叔~”

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自己走到了曾经路过的奶茶店附近，里面站着熟悉的女生，樱井秋奈。

之前遇见的打工狂魔，明明是高三的学生，说起来准考生的话，基本上不是很忙吗？居然还有出来打工的家伙。

“你这家伙不打算读书了吗？”

我慢慢走近。

“哎呀？怎么刚见面又开始说教了啊，哈哈哈哈大叔你是不是上学天天被老师这样说。”

虽然这样被说过，不过基本上老师都记不起我名字，那个比企什么来着，你不打算读书了吗？

因为记不起我名字，感觉有点尴尬，于是就这样把我忽略过去了，现在想想没有存在感还是不错，不，也有可能是我的名字念起来不是很顺口？

“咖啡加糖谢谢。”

我无视掉她的吐槽，把身上所剩无几的硬币放在了桌子上。

“呣…好~请稍等一下。”

她撅起了嘴，看到钱之后又释怀般笑了起来，典型的奸商啊，没过一分钟便把咖啡递给了我，我拿起咖啡便准备走人，她露出了有些温柔的眼神。

“比企谷大叔怎么了？”

“啊？什么？”

我喝了一口，我去好烫，差点没吐出来。

“哈哈哈哈哈，大叔这是刚开的水。”

“投诉你哦…”

“哈哈哈哈，大叔你真有趣呢。”

“哈…笨蛋一样。”

我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怎么了？难不成要退钱吗？”

“不是不是啦，我还没加糖呢。”

“哦…”

因为刚才太烫了，完全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只能感觉舌头还有些微麻，我再次走了回来，把奶茶放了回去，樱井一脸合不拢嘴的样子让人感觉很不爽。

“大叔。”

“啊？”

然后她一边慢慢给我的咖啡加糖，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对我说道；

“人生也没有那么苦哦，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咖啡加糖才好喝嘛，那…给你。” 

我接过咖啡，感觉手心有些温暖，大概是刚才温度才传递到杯子上，你个臭小鬼懂什么人生。

“那你别收我钱啊…”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啊啊，比企谷大叔真是小气，再说了不赚钱的生意怎么做得长嘛，做生意就是买卖两个字，比如之前…”

不愧是富二代，骨子里还是想压榨我们穷苦百姓。

“我走了。”

我懒得听她继续扯。

“真的是！比企谷大叔真是差劲，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要那东西有什么用，除非你免单。”

“哼！守财奴比企谷大叔！”

我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着，毕竟迟到了会扣钱的，我和樱井这种笨蛋不同，我对打工完全没有兴趣，也对无聊的对话感觉厌倦，繁琐的人际关系，还有那些虚无的关心话语，我都讨厌。

人生是苦咖啡，这点我不会否认，人生也需要糖，这点我也不会反对，只是有一点不同，咖啡也好，糖也好，这是我自己的，只属于我自己的，无论他人的糖多甜，加在我的咖啡里都会让自己觉得像加入了异物般令人作呕。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我把目光转渐渐转向天空，手里的咖啡在冰冷的空气里也冒着一丝白烟，渐渐地飘散在空中，远处的天空看起来那么的遥远，又那么苍白，假若看久一点便会给人一种这是虚拟世界的感觉。

像是为了拉回现实一般，我再一次喝了一口咖啡，什么啊，这糖一点都不甜！怕不是这糖都有假的。走了几步。

“嗯？八幡？”

视线下方传来有些冰凉的声音，只见和往常一样的偏紫色的直长黑发随着寒风整齐地飘动，双眸清澈地发出水灵灵的光芒，稚嫩的小手用力提着看起来很重的书包。

“嗯…你好…留美，啊，好久不见。”

“这是什么外星人打招呼方式…”她有些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啊，抱歉。”

大概是自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又有什么好抱歉的，唉….算了，下午好，八幡。”

“下午好。”

她的书包很重吧，于是我向她伸出左手，她看了看我，疑惑了一下，然后把左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大概是我之前握着咖啡，所以现在手心里传来一阵有些冰凉的触感。

“啊，不是。”

“嗯？我手很冷吗？”

她马上把手缩了回去，喂喂，你的观察点错误了啊！

“啊不是不是，我是想帮你拿书包。”

“啊…..”她木楞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糟糕，是不是生气了，早知道就这样牵着好了….

随之她渐渐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跟在身后有些不安地问道。

“吵死了…”

她把书包向我扔过来，因为书包太沉的原因，我为了接住书包踉跄了几步，趁这个瞬间，她带着有些脸红的表情快速与我拉开距离。

“等等我啊，留美。”

“八幡这个笨蛋！”

留美回头对我大喊了一句，然后跑了起来。不到一会就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哎呀哎呀…

……

不知道追了多久，最后在小区大门看到了留美的身影，她背靠着一棵树，表情带着有些委屈，这家伙真的不是运动系的吗？

“啊…留美酱，抱歉了。”

“没什么…又不是八幡的错，是我擅自…”

她把脸别了过去，

“啊啊啊，今天你放学挺早呢。”

我连忙打断着她的话。

“嗯，今天班会课很早就结束了….而且没有社团活动…”她用着有些寂寞的语气说道。

“这样啊”

“嗯。”

我们走了起来。

“八幡。”

“嗯？”

她一边看着自己的小脚尖一边小声说着。

“回家，开心吗？”

“嗯…开心吧。”

“是吗？”

“嗯。”

我们进行这样不痛不痒的对话，用这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那笨拙的关心，就算不去触及彼此的内心，为了更好的相处，这样的对话大概也是需要的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来到她的房间，开始了教学辅导，看见桌子一旁写满批注的数学卷子，她和雪之下都很努力呢。

“怎么了？”

留美打断了我的发呆，

“没…开始吧。”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啊…”

随着留美的一声哈欠，我停下了解说。

“休息下吧。”

“嗯…抱歉呢。”

她带着内疚的表情，

“嗯？为什么要抱歉？”

“因为学久了就会累…”

“那不是理所当然吗？别看我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是因为我当年也是这样学过来的。”

“八幡学习也会累吗？”

“当然会累，不，不如说是超累，那时候总会想这种玩意弄那么难干什么，我又不想当发明家。”

“噗，怪人。”

留美噗嗤一笑，从座位上溜了下来，一灰溜就离开了房间，这家伙果然是运动系的，我也跟着走到了客厅，女仆随后也端上了咖啡。

“请慢用。”

“谢谢。”

“不客气~”

我轻轻喝了一口，甜度刚好合适，一下子感觉身心都温暖了起来。

“八幡回家陪妹妹了吗？”

留美突然好奇看向我。

“啊？嗯…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

“嗯，一起去看烟花了。”

“烟花吗…”

“嗯，留美看过吗？”

“看过”

“这样啊。”

“嗯….一个人看的。”

她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一般，是啊，她一个人很寂寞吧，但是…“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烟花吧”这样的话语，我说不出口，擅自许下承诺不过是恶语伤人罢了，听起来像温暖的话语，如果无法兑现便像是刀片般插在心间，大人们总是用充满温暖的谎言来许诺，来欺骗纯真的“小孩”，不过，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当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所以…

“没什么好看，只不过是污染环境罢了，在远处看着还觉得不错，其实在近处看的时候一大股浓烟味让人流干了眼泪。”

“噗…..八幡，笨蛋一样。”

她露出了恬静的笑容，没错，笨蛋一样，孩子的话语透视出成人的空虚、盲目和愚妄，就连我也不例外。于是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是苦笑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