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这样，由比滨结衣露出了笑容

“这样啊，小企在M大啊”

于是由比滨与我一起爬上那漫长的坡道。

帽子因为她不方便携带，于是她放进了我的背包里。

“额…嗯。”

还没从刚才的惊讶回过神，但是我可不会随便自作多情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肯定会不自觉的产生情愫的。

从单纯的偶然或者现象寻找意义，是“屌丝”的恶癖。

偶然、命运、宿命什么的，我才不相信。

“那个，那…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啊？”

由比滨低下了头，表情有些失落。

“嗯….大概是觉得不好说吧。”

毕竟发生那么多事情，

那种假惺惺地送行什么的，就算留再多泪水，只会让分开的时候更加尴尬而已，不仅仅是分开的时候尴尬，就连重逢的时候也十分尴尬。

就好比曾经好像关系好得不行，在分开的时候宛如生离死别，可几年后，地域的联系切断了，新的人际关系产生，那些没有reset的关系反而成为沉重的“绊脚石”。

很久以前，因为都久远到了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步的缘故，所以我一点都没觉得地域这玩意和自己切身相关。

因为即使被说到地域什么的，也根本不了解这指的是哪里的谁吧。

就算提起街道会长市长先生也无法浮现出他们的长相。

中学时代，曾提出『为了地域去捡垃圾吧』什么的题目，午后完全被安排去进行清扫活动，不过这种意义不明的活动中不可能产生干劲，仅仅就成了散步时间而已。

 

但是，我们总有一天能体会到地域这一存在。

 

就好比今天。

接下来又是沉默，这怎么办啊。能这么沉默的只有西格尔哦……。

“啊….嗯，也是啊。”

由比滨支支吾吾地回应到。

“对…对了！小雪也在东京呢！”

由比滨突然提起了雪之下，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啊…雪之下也在东京。”

“是啊…你们没有联系？”由比滨有些惊讶。

“没有，完全不知道。”

由比滨露出害羞而又抱歉的，这样腼腆的笑容。

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这样啊…啊哈哈哈，也是呢，小企和小雪都是这样呢。”

“哪…样啊？”

“就是….那样…”

由比滨慢慢移开视线。

“就是那样…如果要去远方的话，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出现什么问题也…..一个人…”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哽咽。

“这也没办法。毕竟毕业了大家是要分开的。”

“也是呢，没办法呢…”

由比滨苦笑地说着。

又是一阵沉默。

“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打开了话题。

“啊啊，对了！”

“这个”由比滨从身后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只见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其中一个就是Q大。

“Q大？”我好奇地指着地图。

“对…”

“你去哪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们老师要求我来参加什么项目活动，我也不是很清楚…”

由比滨吐了吐舌头。

喂喂…这也太粗心了吧。

“对了，你在哪个大学来着？”

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过由比滨。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千叶大…”

由比滨有些伤心地说道。

这样啊，也就是说三个人，只有两个人在东京，还有一个在千叶，被落下的人肯定心理不是滋味。

虽然我和雪之下也没什么交集了，但是对由比滨也是无形的伤害。

为什么我会理解这一点，毕竟我是孤独的大神。

“但是…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诶诶诶！？那个….那个…碰巧而已..碰巧。”由比滨慌忙晃动着双手

“是吗？”我看见地图上在我大学附近画了一条红色的路线，那便是去我出租屋的路线。

“那个…啊！走到这里的时候，看见这个山坡好高啊！就忍不住就想爬上来了呢~嘻嘻嘻…”

由比滨抢走了地图慌忙收在身后。

肯定又是小町偷偷告诉了她。

“哥哥~嘻嘻~”脑中浮现出搞怪的小町表情包。

所以我才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不过还是被吓了一跳就是。

我们走到了坡道的最高处，然后从右侧绕了进去，绕了一会之后到出租屋的楼下。

“哇，好偏啊，在山下完全不知道这里。”

“是啊。”

所以说一般人肯定找不到这里的。

“哇！可以看见下面的小镇啊，风也好大啊！”

由比滨露出惊叹的表情。

然后对着山下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喂喂，你是小学生吗？

“是啊，风挺大的，不过这里的房租便宜很多啊，而且空气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很安静，在闹市区中的净土一般的感觉。

“这样啊，想不到小企很会挑地方嘛。”

由比滨笑了笑，靠近了我。

“啊，还行吧。”

于是我带着她一起走上了楼梯。

“真是不可思议啊，居然在这里遇见小企。”

由比滨开心地笑道。

不是你刻意来的吗？我回想起那张地图。

“是啊…不可思议啊。”

我附和着。

于是，由比滨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喂喂，有这么开心吗？

我们站在出租屋门前。

“那个…就这里。”

我看了下由比滨。

她睁大了双眼没有意会。

“嗯…就是，可能有点乱，然后房间很小。”

我准备让她待在门口。

“没事，我可以帮忙打扫的。”

喂喂，这是哪里来的贤惠主妇？

我打开了门，没等我开口，由比滨便喊着“打扰了”走了进去。

喂喂，这可是单身男生的房间，有没有安全意识啊？

由比滨像好奇的小麻雀一般活蹦乱跳。

“很窄吧。就一个房间和一个洗手间。”

“嘻嘻，我觉得还好啦，窗外空气很清新，还能看见天空。”

她弯着腰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

“这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由比滨四处张望着我的物品，总觉得自己浑身像被偷窥了一般羞耻。

我把书包放好之后，拿出来书本摆好。

“啊，小企又在看这些难懂的书。”

“要你管。”

“高中的时候明明只看见你在看漫画。”

由比滨调皮地笑了笑，拿出了其中的一本。

“千纸鹤？”

“千只鹤才对。”

“噢噢，抱歉….哇、两代人的畸恋故事？”

由比滨吓得把书掉到了地上。

有这么吓人吗？

“喂…那是我的爱书啊。”

我连忙低下头去捡，刚好由比滨也弯下身子。

我的手触碰在她的手上。

 “啊。”

由比滨与我都吓了一跳，双方都迅速退后了一步。

在退后的时候，我突然踩空了一下，不小心踢到了那本书，由比滨为了躲避踩到我的书，身体倾斜了一下。

“啊——”在倾斜的瞬间，由比滨的右脚踩到了我的书包带，于是她重心不稳地向侧面缓缓倒下。

危险——

“啊。”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理性完全失去了控制。

我闭上了眼，努力地伸出双手。

就好像——

我与她第一次相遇那样。

冷汗冒了出来，当时遭遇车祸的画面再一次油然而生。

这大概就是条件反射吧。

双眼紧紧闭着，双手也紧紧抱着。

随着左肩一阵剧痛之后，我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啊…”

眼前正是由比滨绯红的脸。

双手渐渐传来了肌肤和纤维衣服的触感，随着触感的恢复，我也慢慢松开双手。

她的每一个呼吸都伴随香甜的微风，我的双手也能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可我已经分不清是我的心跳还是她的。

我们依旧对视着，她的瞳孔中总是一闪一闪，在那眼神中能看见自己那副僵硬的脸。

可是不想移开。

不，准确来说是无法移开。

仿佛只要一移开视线对方就会消失一般，仿佛一不留神梦就会醒了。

“小企…”

由比滨身体慢慢向我这边靠了过来，这样确定的理由是双手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双手的压力变大，反而觉得由比滨是那么的轻柔，好似布偶般。

她粉色的嘴唇渐渐靠了过来，呼吸声和心跳声越来越明显，我的全身越来越僵硬，四肢也跟着麻木了起来，大脑像短路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好热。

感觉五脏六腑充满了热气。

明明是秋天。

眼前的由比滨渐渐闭上了双眼，在一个瞬间我看见了她眼角的一丝泪水，慢慢地滑落。

慢慢地融化了我的视线。

我也慢慢闭上双眼——

“必奇君？来我家这里吃饭吗？”

“必奇哥哥~”

远处传来微小的声音。

“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惊讶声。

我和由比滨迅速分开。

由比滨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般。

“抱歉抱歉抱歉！！！——打扰了！！！”

“必奇哥——”

只听“嘣”的一声，门被迅速关上了。

声音也被迅速切断。

“差…差不多…该出去了呢…”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体

“嗯….差不多该出去了…”

由比滨也打理着头发，然后慌忙扭开头，声音小的听不见一般。

“啊…你还没吃饭吧？”

“嗯…嗯对啊，我还没吃饭呢。”

由比滨连忙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你想吃什么？”我这样问道

“啊…拉面什么的吧。”

由比滨没有回头，背对着我这样说道，然后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好丢脸。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梦一般。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

“好疼。”

原来不是梦。

也同时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变得滚烫。

“呼….”

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是心脏依旧不断撞击我的心口。

尴尬。

不知道怎么面对由比滨了。

要是小町在就好了，哪怕她这时候说“哥哥真是没用啊，只能靠小町才可能活下去啊。”

“啊…刚才这句对小町来说分数很高。”也好

我进入洗手间，用冷水冲洗了下脸

也许在冷水的刺激下，我冷静了许多。

我曾经一直喜欢着自己，很少讨厌过我自己，无论是高等的基础规格，还是半吊子的长相，抑或是悲观又现实的思考，我都完全不讨厌。

但是，那场雪之后，我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还有可能被他人所喜欢吗？

于是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我讨厌——

讨厌这样的自己，在远处观察他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我的事情怎么都无所谓的姿态，如今我已经深陷局中，我曾经总是认为我能解决很多问题，擅自去理解擅自去判断，然后——

擅自去切断。

以高效、结果至上的理由来给问题画上句号。

但是——

由比滨的强颜欢笑

一色时不时会露出的沮丧表情

鹤见留美依孤身一人的状态

还有雪之下那像是已经放弃的安静微笑

我对自己再三追问

那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出房门，没有看见由比滨的身影。

如果没有我，结局会不会更好一点？

我走下了楼梯，没有看见由比滨的身影。

如果没有我，在雪之下的帮助下，大家过得会不会更好一点？

我走到了坡道口，由比滨的身影在不远的前方显得有些脆弱与孤单。

在秋风的鼓动下，落叶缓缓在我与她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就算隔着数十米，我也能感受到她在哭泣。

但是我不能触碰她。

因为——伤害她的人，就是我。

风儿变本加厉了起来，准备要阻隔我与她。

由比滨像察觉到我的存在似的，慢慢挺起弱小的肩膀。

在阳光照射下，她缓缓转过了身，风儿如同她的伴侣般，和刚才凌冽的风儿完全不同，轻轻托起她的秀发，白色的洋服也跟着优雅地飘舞着。

她的身体每转动一下，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萧条的落叶也显得金光闪闪，每一秒她与世界都形成一幅精美的画。

就在这十几米的距离，那耀眼的笑容让我感觉到了那无比遥远的距离。

 “小企——”

如果没有我

“——真慢啊～”

如果没有我

——是不是由比滨的笑容就不会再带着泪水了呢？

 

------------第六章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