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尽管这样比企谷八幡也如往常一样

薄暮的夕阳沉入海中，在白色的大地上拉长倒影。
它们朦胧而模糊，毫不可靠地晃动着。
歪曲的形状让人连其轮廓都辨别不清。
但是它们又确确实实地所有联系，结为一体。
如果愿望也有形状的话。
那一定——

“啊…”
雪，终于下起来了。
在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的一天，这片纯白色的景色果然还是出来在我眼前。
雪把一切都隐藏起来。
痛苦的事情，悲伤的事情，还有那些不愿意去面对的现实。
只有那雪白、美丽的景色在慢慢地扩大，把我们遗忘在那里。
………
但是，雪终归是雪。
当它融化的时候，那些被隐藏的现实，那些被遗忘的思念，都会再一次呈现在白日之下。
就如同那些漆黑，肮脏的污泥一般。
青春是谎言，是邪恶。
讴歌青春的人们不断地欺骗自己与周围。
永远以肯定的态度面对自己周围的环境。
即使有些致命的失败，也会被称为青春的象征，成为值得回忆的过去。
正处在青春正中央的他们，就连失败也能变成美好的回忆。
争斗也好口角也好都是烦恼的青春中的一道滋味。
只要通过他们所拥有的青春过滤器，就连世界都能净化。
无论多大的错误，只要说着“这就是青春”仿佛一切都能被原谅。
如果是这样，
那我的错误——是否能被原谅呢…
东京某私立大学
“喂！那边趴在桌子上的同学”站在讲台上的思想老师打断了我的梦境。
他一边努力微笑一边用忍无可忍的眼神盯着我。
于是周围的同学开始四处张望着，然后在一瞬间，周围的视线渐渐不约而同汇聚在我的身上，仿佛我就是那个“黑羊”一般。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明白的。
上这个课睡觉的同学有很多，就我的附近就有不下十个，而机智的我从来就不会趴着睡觉，
因为那种睡姿实在是太贬低我孤独大神的名义。
我环顾了下四周，在与他们眼神触碰的瞬间，他们的眼神都躲闪着扭回了头。
“喂！那边的，刚才趴在桌子上的同学，起来一下”
真是没办法，我这样想着，站了起来。
“是！”不远处的传来了一个女声，她与我同时站了起来。
四处沉默了一下，四周的眼神都在我与她之间游离着。
老师犹豫了一下。
“那个女生坐下。”
然后把愤怒的眼神转向了我，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脸笑容
“这位同学，你能说下当代大学生就业有哪些困难吗？”
他在问什么，我才大一，就问我就业有什么困难？
“请认真回答，刚才上课我已经提到了。”
他的笑容开始变得得意了起来，周围鸦雀无声，就像看着被处刑的耶稣一般，眼神中传递着“同情”。
他在刁难我，不，应该说是他在刁难那些不听他课的同学，想以我杀一儆百，也就是说在这里，无论我怎么回答，
他都会以不认真听讲为借口来对我进行处分，所以我要做的是——

“十分抱歉老师，我昨天晚上有些失眠，上课的时候有点走神，没有认真听您说的内容，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对不起。”
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年轻嘛，睡眠不足很正常，下次再睡可就要重罚了，坐下吧。”
“谢谢老师。”我直起了腰，并再一次鞠躬。
努力做出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模样。
“没事，知错就改就是好学生，知错不改的就早点离开较好。”他一边笑着一边狠狠地用粉笔在黑板写着“学生的自我修养”。
于是思想老师没有再看过我一眼，教室里也没有人再敢睡觉。
望着窗外，秋天已经来到，天空看起来比往日遥远了很多，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感。
第二学期开始已经有了一个星期，我对这个大学的兴趣已经完全为沦为0，没错，充满谎言的入学推荐，还喊着“自由、独立的口号”，巨大的教学楼，让人不经意感叹这个学校是不是做房地产的，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这个大学的图书馆很大，而且每次都能自己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位置，连续看几个小时的书，然后回出租屋，对这样的生活也是十分满意的。
暑假期间有在附近的小学给有钱人小孩补课，回到大学之后就不干了，还是教初中生或者高中生好一点吧，带小学生感觉和带孩子一样的感觉。
这样想着，下课突然铃响了起来。
我起身，因为在最后几排靠近门的位置，所以迅速离开了教室。
身后几声女生的喊声渐渐消失在我的耳边。
在这充满现充的校园里我可吃不下饭，他们在午休时间如白蚁般侵蚀着整个校园，不知廉耻地做出让人恶心的动作，时不时说着不痛不痒的“他人新闻”，然后一边嘲笑另一边用批评的口气说着“不要这样说人家”来表现自己是当代优秀的高等教育分子。
为了远离他们，我尽可能地走一些小路来达到尽快出校门的效果。
可是也会偶尔遇见几个害羞情侣在那卿卿我我，虽然我的存在感很低就是了，路过了他们也没怎么在意我。
来到了校门右拐不远处的一家不起眼的拉面馆，这家拉面馆的面向与大学校门刚好相反，所以一眼望过去，基本上不会察觉到。
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幸运。
虽然对于店家来说，可能是灾难吧。
“欢迎光临！”
我踏进了拉拉拉面馆，虽然我一直想吐槽这家店的名字，不过确实在第一次选择吃饭场所的时候，我就被这个名字给吸引到了。
“啊拉，这不是比企谷吗？欢迎欢迎，和往常一样？”欢迎我的是老板娘的女儿，木下听。
蘑菇型黑色短发上戴着深绿的头巾，深黑色的T恤，黑色的围裙，只要稍微一张嘴，两颗小虎牙便清晰可见，洁白脸庞上染着因为热气导致的红晕。
四肢娇小却十分灵活，一边做事还能一边微笑对着客人。
“嗯。”店里很吵闹，我特意找到一个相对破烂角落里坐下。
“一碗比企谷拉面~”木下对着屋内喊道，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比企谷君总是找这些没人的角落坐呢”她语气有些抱怨，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啊，每次这个笑容总是让我有些害羞。
不是美女那种笑容，对，不是那种惊艳的感觉，
而是那种，在普通笑容上增加了一丝可爱的成分，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要你管。”面对这个笑容，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一下头。
“哈哈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木下用手遮着嘴，故意压低了笑声，然后与我拉开了距离。
“喂，比企谷拉面是什么？”
“哼哼哼，给你量身定制的拉面噢，好好感谢吧，哼哼哼。”木下笑了笑，摇摇手，转身回去了。
这所拉面馆，以前人挺少，只有在周五的时候，附近的公司会聚餐，就会到这里来，最近生意好像越来越好了，可能是因为木下的缘故。
4月快入学的时候，第一次就餐就到了这里，那时候老板娘说：“你也是在M大上学吗？我的女儿今年也在这里读书呢，过几天就要来了，也会在店里帮忙噢。”
“这样啊，那以后会轻松一点了呢？”我礼貌地回应着，因为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便与我闲聊了起来。
“是啊，不过我的女儿一直在神奈川上学，不知道来东京适不适应啊？”
“嗯？我也是啊。”
“你也是在神奈川上学吗？”
“啊，不，我是在千叶。”
“这样啊，很辛苦吧，一个人来上大学。”
“还好，我一个人习惯了。”
“真是坚强的男孩子呢，等我女儿来了一定要让她见见你。”
“啊…啊，好。”
虽然很想拒绝，但是又觉得经常在吃饭肯定会见面的，拒绝也没有意义。
打断回忆的是木下的声音。
“久等了~比企谷拉面，大碗噢！”一碗比平常更大一点的碗放在了我的面前，和平常店里的碗不同，然后一个可爱的小碗放在不远处，随后她坐到了我的对面。
“哇…好大份，话说？你不回去帮忙？”
“啊？我刚来就赶我回去？我还没吃午饭呢？”她眼睛挤了挤，头稍微倾斜了一下。
“不…不，我就好奇问问。”
“我休息了，下午还有课呢？你没课吗？”
“没有…”
“我开动了。”我们不约而同说道。
几分钟后。
“呐呐，比企谷君，味道怎么样？”
“嗯？不错啊。”
“嘿嘿，比企谷是什么专业来着？”
“日本史。”
“诶？不错啊，我也很喜欢日本史。”
一般人的说“不错啊，我也喜欢xxx”我都会觉得她只是在敷衍我。
但是木下说出来的话，就真的感觉到她真的喜欢。
她圆润的大眼球一眨一眨
“啊…这样啊。”
“比企谷平常读什么书呢？”
这下就难住了我，虽然我看书比较多，但是总感觉说出了自己平常读的书，就容易被人误解成为奇怪的人。
再说了，这年头还有女孩子问男孩子喜欢读什么书吗？
不应该都是问点其他东西…
“额…夏目漱石吧。”

“噗…好土啊,哈哈哈。”木下掩嘴偷笑了。
“…你快给全国的文学工作者道歉。”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以为比企谷会看什么《人间失格》之类的”
确实这类以前喜欢看。
“是吗？我有这么阴暗吗…”
人间失格，内容都快忘记了，只能隐隐约约记得——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突然脑子里窜出这句话，让我感觉内心猛地一震绞痛。
眼球一闪而过“青春”的片段。
“怎么了?...脸色突然有点不好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我马上冷静下来，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没事…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我站了起来，感觉身体一股冰凉的气息不断从背后冒出来。
“没事吧?”
“没事，我好歹也是男生啊喂。”
被木下一直这样担心我反而有些愧疚，我稍微提高了些语气。
毕竟她是一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家伙呢。
“嗯….”
我迅速走到了大街上，嗡嗡的汽车划破空气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了很多。
内心还有点感觉对木下有些愧疚。
是男孩子就好好地吞下去啊
“要不要那么废材…”
拖着沉重的身心来到了公寓前，这个地方虽然离学校不远，却意外的人烟稀少，可能因为这个公寓在小山坡的背部，不爬到半山腰再绕一圈是找不到的，但是还是被我找到了，简直是不能更美好的居住环境了，附近人烟稀少，背后还有山，下了小山坡走几步就到热闹的十字路。
每次回家我总有一种钦佩自己怎么找到这里。
“诶？比企谷君？”刚走到楼梯口，便被叫住了
“啊。米米姐”
千羽 水米米，是我隔壁的租户，虽然穿着打扮完全和大学生差不多，白色衬衫配着牛仔裤，但是其实已经是人妻，根据其他邻居的流言是她老公抛弃了她，她独自一人带孩子。
“饭饭，必奇哥哥回来了！”
必奇哥哥是谁啊？虽然我很想吐槽。
“必奇哥哥！”
但是这个5岁的小男孩实在让人招架不住，猛地扑倒了我的身上。
明明是个男孩却可爱像个女孩，每次看见他总让我想起我某位高中同学。
“哈哈哈哈，比企谷君，你身上是不是抹了蜂蜜，饭饭那么黏你。”
“才没有。”我抱起了饭饭。
“喔！”他举起来小拳头，对着山下的城镇示威。
“比企谷君，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我刚吃过了。”

“又是拉面？那东西没有营养的。”
“不…那家店拉面有肉有蔬菜的。”
“不行噢，年轻人就要多吃一点,比如牛肉，就是。”
糟糕！米米的说教模式又要开始了。
一旦开启了说教模式，没半小时是不会停。
“好的好的,我先回房间了，拜拜。”
在她还没说起劲前，先撤了
迅速开门然后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刚进到房间，虽然房间十分狭窄，空间只够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外加一个卫生间，其他什么都木有。
就算想做饭也做不了啊。
我直接躺在了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睡意，让我无法动弹。
在家有妹妹做饭，在来之前，妹妹一直在吐槽，“哥哥这样的，在大学会不会饿死啊”“一定要多出门啊，不要闷在家里了”“找个女朋友陪陪也好啊”“记得和妹妹打电话啊”
啊，这样说起来，忘记和妹妹打电话了。
但是身体动不了。
算了。一会再打吧。

好冷。
和那天一样，三个人站在一排，空气却如冰刺般穿插着肺部，每呼吸一次都让人窒息。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我们的彼此内心都清楚，早晚这一天都会来到。
明明我和她是最讨厌这样的，明明我们都不会去附和彼此的。
害怕改变，却十分清楚，现在的所有想法都是自我满足，因为自己的自私然后用所谓的“感情”来束缚他人。
雪之下早晚会找到她的答案。
由比滨也会遇见她所追求的“真物”
本身个性追求都不同的三个人，为什么如今停滞不前。
“比起真相，请给我温柔的谎言。”
“没有依靠的话，也就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只好四处躲藏，被水冲走，随波逐流，撞向无形的墙壁。”
“比企谷，你会怎么做？”
——耳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突然从床上惊醒，周围寂静到可怕，只有窗外的夕阳不间断地传递着橘黄色的光芒，冷汗不断从额头流下。
醒来的感觉十分不好，就好像在麻醉的时候胃和心被人挖了出去，等清醒又装了回来，虽然毫发无损，但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和痛楚依旧在大脑里挥之不去。
我在干什么啊。
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活在当下就好。
现在的时光才是最幸福的,回望过往会因为后悔而想死，展望未来又会因为不安而变得忧郁,利用排除法也就只有现在才是最幸福的。
对啊，这样就好，就这样一个人，再次回到“熊”居的生活。
不去接触谁，也不会去渴望谁，也不会伤害到谁
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声音从我的嗓门挤了出来。
我的青春物语已经结束了。
我这样想着，走出了房间。
-------第一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