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魔镜飞！（24）

二十三，风高（下）

“哟，来啦？”

约翰内斯看到门口的人，立即走出去迎接。林修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和约翰内斯握了握手。

“气氛有点严肃，发生了什么事吗？”林修容握完手就立即往门内看去。

约翰内斯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出了几件事，现在差不多解决了。你来的正好。”

“此话怎讲？”林修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大门。里面的几个人看到了他胸前的红色胸章，便也没有多聊什么，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约翰内斯连忙请林修容进入自己的房间。“这里的人现在都不认识你。”他说。

林修容点点头：“认识我的人一直很少。好了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约翰内斯走到自己桌子旁边。桌子上有一个被布遮住的东西，约翰内斯把布一把掀开，被这块布盖住的是一个鸟笼。笼子里面是一只全身被染成黑色的鸽子，在黑暗中待了很久见到了光，就不停地鸣叫。

外面是正午时分。这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整个约克城。

林修容一看到这只鸽子，就点了点头。“明白了，今天我帮你管理这个分部，你去找你的老朋友吧。”

“不。”约翰内斯给里面的鸟撒了一把米，“是接下来大概一个星期。”

笼子里的鸟正在飞快地啄食，估计是饿了很久了。约翰内斯看着这只鸟，又看了看外面的街景，叹了口气。“等会我去说一下，就说你是来代替我工作的。这里人多眼杂，你万一被人记上那就完了。”

林修容微笑着点点头：“行了，知道你一直是个大忙人。你去忙你的吧。”

约翰内斯又把布盖回了笼子上。“琅琊利亚那边还要有人看着，我在这里能够信任的就只有你了，记得晚上把这只鸽子放回去。”

“另外你如果还没有吃过饭，最好去对面那家试试，味道不错，在这约克城也算是很便宜的。”

说完这些约翰内斯就快步走了出去，他的行李已经提前摆在外面了。他又回头看了林修容一眼。

自己目前来说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地交心的人，就是这个林修容了吧。

 

阿特拉斯脸皮够厚，但是文森特的心理素质显然没有这么强。过了一会，当他认为今天武林盟主注定是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就劝阿特拉斯离开米克家。

幸好幸好，他并没有对我有过多的关注。

阿特拉斯估计也觉得今天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于是和文森特一起离开了这里。“我明天会再来的。”阿特拉斯说。

“有事去赌场，我希望你以后再也别来这里烦我。”米克毫不客气地送客。不久外面的人也一个一个走了。

“呼哈！”苏轻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真的是太紧张了。”

我点了点头。刚才幸好我急中生智，不然现在……我又看了看自己穿的这身衣服，上一世我就是这么穿的，但是这身衣服要是穿着打架，那还是太不方便了。

衣服，还是方便保暖就行。

“埃德加盟主，你这一手演技真的是不去演戏可惜了。演一个侍女竟然这么像，我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阿莉雅此时正在用抹布擦着阿特拉斯刚刚用过的椅子。

“还有，埃德加，苏轻罗，我等会还要去赌场一趟。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就在约克城随便逛逛，有问题可以拿着这个来赌场找我。”阿莉雅给我们一人一张黑色的硬卡。

“第一贵宾室出入证明，地点……”我读着卡上的内容，发现这正好是我昨天去的那个赌场。我看向阿莉雅，她耸耸肩，对着我笑了笑。

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

“苏轻罗，等会我要去找一下阿莉雅聊聊，你就自己在街上逛一逛吧。”我把昨天赢来的那些钱全部递给了苏轻罗。

苏轻罗掂量着这个沉甸甸的钱袋，又有些狐疑地看向了我：“盟主，你和米克聊什么？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

我尽量模仿着父皇的语气，语重心长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苏轻罗的肩膀上。

“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苏轻罗满头黑线。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顶多算半个男人。

 

我自己在街上走着。米克家离赌场不远，我就直接走过去就行了。

约克城的天空又一次暗了下来，可能是又要下雨了吧。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又一次刮了起来，夹杂着提前落下的几点雨滴。

我撑开了伞。

刚才出门前我又换上了那一身裙子，这身衣服不防水。我撑着伞，天上的雨滴还不多，但是街上的人开始慢慢少了。很多人已经撑开了伞，他们习惯了这里的天气，晴天出门也会带着伞。我的伞是白色的，天空是灰色的。

“哟，姑娘你好呀，之前忘了问姑娘芳名了。”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我转头，看见了站在我背后的阿特拉斯。

我不想与这个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一个把约克王国管理的这么富庶的人，他的城府一定是深不可测，这从他刚才那一句看上去无意的话语就可以明白。他这个人又是经典的墙头草，哪怕我能成功拉拢他，他也不可能会对我完全忠诚。

还是不如和他没有交集的好。

我朝着赌场的方向继续走。他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加快了脚步，他也加快了脚步。我放慢速度，他还是保持着和我的距离，跟着我。

“你为什么跟着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转过身质问他。阿特拉斯穿着和之前一样的衣服，身上有些水渍，显然是离开米克家之后一直在街上闲逛，然后等到我来。

“那个文森特·埃尔塔呢？”我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文森特的身影。

阿特拉斯眯起眼睛对我笑着说：“埃尔塔侯爵刚才回王宫了，他现在住在王宫的客房。还有，不知名字的侍女小姐，与其说我是在跟踪你，不如说……我跟你同路找米克。”

我转过身继续朝着赌场走去。阿特拉斯现在连装也不装了，直接和我并肩而行。“你一个人去找米克，是不是因为你们的话题不能和文森特他公开呢？”

阿特拉斯笑眯眯望向了我：“你甩开苏小姐，难道不也是同样的原因吗？”

我们两个一言不发。

我叹了口气：“大王子阿特拉斯殿下如果今日找米克有事，那小女子也就不打扰两位了，祝两位聊得开心。”随后我快速扎进人群，阿特拉斯并没有跟过来，而是走进了已经到我们两个旁边的赌场。

笑话，我找米克是要问关于席德·约克的问题的，怎么可能让你在场？况且我晚上就和米克住在一起，问问题的机会比你多多了！

我摸了一下腰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钱袋。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苏轻罗了。街上的人群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小雨而有减少的迹象，仍然是那么摩肩接踵，出租马车仍然是一边吆喝着一边在行人中横冲直撞。

估计是找不到苏轻罗了，回米克家吧。

 

“阿特拉斯，你这一次找我又是什么事？”还是在第一贵宾室，米克仍然是穿着那一身红色的裙子。

“米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阿特拉斯问得不假思索。

米克开始倒起了茶水：“不予回答，下一个。”

阿特拉斯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你对于约翰内斯说的那一套到底是什么看法？”

米克停下了倒茶的动作，任由茶水溢了出来。“什么意思？”

“我就是很想了解，你和约翰内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绝交的。你说是因为关于学说理论上的分歧，我就很好奇你们的分歧具体是什么？”阿特拉斯伸手上去扶了一把茶壶，不然茶水估计会继续流下去。

米克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你真的去看了约翰内斯的学说？”

阿特拉斯重重点头。“驳倒一个学说的前提是了解它，所以老哥的那些书我也都看过一遍。虽然我没有细看，但是我还是都读过的。”

米克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噢……并且这里再强调一次，他是约翰内斯，不是你哥席德。”

米克站起来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从上面取下了一本书。这本书很厚，封面是简单的白底黑字，上面工工整整印着《资本》一题。

在两百年前印刷术普及之后，手抄书就是一种小众商品了，书的价格也一落千丈，不再是像以往那样千金难求。

“我看过。”阿特拉斯一眼就认出了这本书。

米克又端正坐好。

“人有分工，就有财产。有财产，就有了政府，也就有了资本。”

“但是人性本身就是自私的，他们都想追逐更多的资本，只要世界上存在国家，存在自私的人，那么就会有资本，就会产生阶级。每个人生存的目标无非就是维持自己原有的阶级地位，然后再试图让自己阶级上升罢了。”

“我不认为，在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性社会中，约翰内斯有什么办法能够建立一个没有阶级之分的国家政府，只有缓和国家内阶级矛盾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政权只是过眼云烟，惟独阶级永存。”

米克说罢，又继续倒起了茶。阿特拉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以约翰内斯那种性子，他不和你绝交那才奇怪呢！”

“大王子谬赞了，我只是和约翰内斯在路线上有一些分歧罢了。”

阿特拉斯点点头，脸上仍然是掩不住的笑意。

“阿特拉斯，你今天特地甩开所有人来到我这里不可能只是来打听我和约翰内斯绝交原因的。你不妨就直接挑明了你要说什么吧。”

听到这句话后，阿特拉斯的笑容慢慢消失：“米克·罗曼诺夫，你很聪明，但是没我聪明。”

“说重点。”米克现在很不耐烦。

“我这一次是来替皇后殿下做说客的。你既然和约翰内斯绝交了，你不妨就来我这里办事吧。我和凯瑟琳殿下之前已经通过信了，只要你答应，以后你的发展前途不可估量。”

米克脸上的笑容也已经烟消云散。

“大王子殿下，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米克的脸冷若冰霜。

“我现在大概知道武林盟主到底是谁了。”

米克的脸色更冷了，手也有些发抖：“你……什么意思？”

阿特拉斯脸上却又一次浮现出了笑容：“你想啊，武林盟主一个独来独往的神秘人忽然有了侍女，这个侍女平常走路甚至不带钱袋，这不像是随身侍女的习惯啊。”

“并且，我之前才通过一些方式打听到武林盟主和苏轻罗来到了你这里，然后带着文森特他来你这突击。结果说武林盟主有事出去了，然后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侍女出来。”

阿特拉斯把脸庞凑上前，盯着米克的眼睛：“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米克叹了口气：“你说是就是吧。”

阿特拉斯脸上的笑容已经控制不住：“米克·罗曼诺夫先生或者是阿莉雅·罗曼诺夫小姐，我在这里可以承诺，你如果答应我，整个约克王国的赌博娱乐产业都将会是你的，并且我会特别授权你垄断这一个产业。”

阿特拉斯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米克一动不动。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直到他听见阿特拉斯的脚步声已经远道难以听见的时候。

“混蛋！”

米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疏忽大意了。

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他再做很多事情……

 

自己在林修容之前，还遇见过另一个跟林修容差不多的交心朋友。

只可惜那个人自己提出了和我绝交的请求。

“约翰内斯，我们以后……就做普通朋友吧。”那天清晨，那个刚刚醒酒的少女一边哭一边提出了这个请求。

唉……想这些两三年前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约翰内斯快步走着。他已经出了繁华的西城区，正在约克城东城区里面。由于约克城东边是一片山脉，西边是一片平原，西边的交通比东边好了太多。所以约克王国几乎所有的商业贸易，外地游客都集中在西城区。这一特点在铁路修到了约克城西边的时候更是如此。

而商业贸易，游客消费，基本就是整个约克王国的财政收入。而约克王国，就只有这一个约克城。

因此，在“天时地利人和”三重条件下，约克城形成了西城区极度繁华，东城区破败不堪的诡异景象。

约翰内斯在东城区飞快地前行着。东城区的房子都十分简单，或者说是十分简陋，这种房屋非常适合人施展轻功。

就这样，约翰内斯很容易从东城门出了城。东城门一向是人迹罕至，守卫力量也不强。约翰内斯让自己跑得再快一点，就很容易冲了出去。那些守卫军只觉得有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可能是哪只飞得极快的飞虫，让他们慌张了好一会。

 

“埃德加！阿莉雅！”苏轻罗风风火火推门跑了进来，“你们还没吃晚饭呢是吧？”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阳确实将要落下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刮得越来越厉害。可笑的是，这一带的高层建筑实在是太多，太密，导致街头巷尾的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天空中的大风。现在风高了

“我发现这附近有一个地方饭菜很好吃，他家的酒还不错！要不我们就去那里吧！盟主你酒量差也可以喝一点的！”苏轻罗兴奋地给我们推荐着她在美食方面的发现。

阿莉雅也刚刚回来不久，我们两个确实还没有吃饭。

阿莉雅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雨特别大，但是人也特别多。杂乱的人群散发出了滚滚热流，把天上落下来的雨蒸得一干二净。

“苏小姐说的是观雨楼吗？那里的酒确实很不错……”

“那我们就去吧！”苏轻罗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算了吧。”

阿莉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忧伤。

“我现在已经不喝酒了，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