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魔镜飞！（21）

二十，风起（下）

我今天是男的还是女的？

                                       ——米克·罗曼诺夫/阿莉雅·罗曼诺夫

 

“你在说什么？”阿莉雅满脸的疑惑。

我看了看旁边还在趴着的苏轻罗。“约翰内斯告诉你什么了？”

“还是说，你，米克，到底从约翰内斯那知道些什么？”

阿莉雅也看了看苏轻罗。她叹了口气，把苏轻罗抱到了隔壁的休息室里面，然后又坐回了沙发上。“武林盟主，请你先把剑放下，我又不是什么你的敌人。”

看到我收回了剑，坐回了沙发上，阿莉雅有些玩味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记得你应该是不知道我长什么样的啊？”

我大致说了一下我的推理。

首先，米克，或者说是阿莉雅公开出面和我们有交集的时候是从我们身边救下了一个马车。这时，苏轻罗还拿着我给她的钱袋。

但是，阿莉雅却之后却问我有没有钱。这明显就是明知故问，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她了。

另外，阿莉雅知道上一次琅琊利亚武林交流会。身为武林盟主，虽然那次我缺席了，但是我知道这种交流会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参加的。

而我这个武林盟主虽然不管事，但并不是一无所知，至少一百个人出头的会议，什么人参加了我都是知道的。而我记忆不差，也可以百分百确定，阿莉雅肯定不是受邀出席的人。

这么说，她绝对不是通过正常渠道知道苏轻罗的容貌，至少不是她告诉我们的渠道。

而既然如此，那么一定是有的人转述给了阿莉雅，并且这个人一定是亲眼见过的。因为苏轻罗露脸次数不算多（当然比我多了），而那个时候苏轻罗脸上还带着面纱，阿莉雅竟然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这就说明，这个阿莉雅一定有什么人脉通往武林高层，或者她就是我未曾谋面的武林高层。

不管如何，她一定知道“苏轻罗跟着武林盟主私奔”的消息，这个消息连柳叶门门口摆摊的小商贩都知道了，她一定知道。

但是，她却没有对我的身份有任何表示，哪怕我报出了“埃德加·夏洛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是武林盟主了！这有一个很有力的证据，也是归功于她的自爆：她说“看到我们刚才从赌场出来。”

接下来，刚才喝酒的时候，阿莉雅一个劲给苏轻罗灌酒，却不给我灌酒，甚至连形式都不走。

这说明，她还知道我酒量很差！她很有可能也知道武林盟主就是斯诺·怀特。

知道这个信息不过五人，做排除法就很容易了。再加上约克王国，那只有一个答案：

米克和约翰内斯。

 

“漂亮漂亮，不愧是聪慧过人的白雪公主。”米克，或者说是阿莉雅在那边给我鼓掌。“你也不用那么见外，叫我阿莉雅就好。”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一开始以为米克是一个男人，所以造成我一直不敢确定我的结论。

“不告诉你，我想成为什么就是什么性别。原因……反正你不懂。”阿莉雅一摊手。

阿莉雅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好像她刚才没有喝过酒一样：“约翰内斯，你的好师爷给我寄了你们姐妹俩的素描，让我再这里好好接待你们。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么还有谁知道我和苏轻罗已经来了吗？”我也凑上前。

阿莉雅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没有，现在只有我知道。”

阿莉雅把高脚杯收到了一边，问道：“我还很好奇，帝国公主的赌术怎么如此高明？你不要用运气好来搪塞我，我是赌神，并且我保证你一定是练过的。”

“原因……反正你不懂。”我模仿着阿莉雅，也是一摊手。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阿莉雅正坐在我面前，“约翰内斯在给我送信的同时也提到了，他把这个信件抄送了两个人，他们现在应该也正在向这里赶过来。一个是你的侍卫林登万，另一个你比较陌生……”

“谁？”我听到了林登万还挺欣慰的。

“林修容。”

这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我已经听过他很多次了，但是我还不曾知道这个林修容到底是谁。

“行了，公主殿下我告诉你，你现在可真的是如同吸铁石一样引来了一大批人啊。”

阿莉雅拿出了一个本子，上面记着一个名单。

“现在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往约克城赶来的有朝廷两派的官员，共和会北方约翰内斯，共和会南方林修容，琅琊利亚乌衣帮，帝国东部大罗山，帝国西北柳叶门，江湖各界闲散人士，另外现在十国武林有些人已经到琅琊利亚了，不排除他们也会来。”

好家伙，这整个帝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啊。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就看着他们会干什么吧。”我看向阿莉雅，“约翰内斯还给你说什么了吗？”

阿莉雅思索一会。“嗯……他还让我尽力协助你。”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魔镜给我的信息，问阿莉雅：“阿莉雅，你知道约翰内斯和席德是什么关系吗？”

魔镜并不会骗人，也不会说大话，它给了我“席德”这一个线索，那就是一定有用。

阿莉雅用手指敲着桌子，思索良久：“斯诺·怀特殿下，我就这么说吧，约翰内斯确实是席德，但是席德不是约翰内斯。”

“哈？”

“啧……我也说不清楚，约翰内斯估计也不会告诉你……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帝国中部的一个城市里，一个人正在踽踽前行。

这个人穿着一身正装，撑着一把伞。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天空中飘着连绵的云，但是他还是撑着伞。

他左手撑着伞，右手拎着一个皮箱。这个皮箱不大但做工精致，真皮套在木头和金属做的外壳上，看上去用了很久，但是没有任何明显的磨损痕迹。

他的脸上带着一双眼镜。左胸口别着一枚胸章，是一个红色的五角星。

他是林修容。

“让开！让开！”后面一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快步跑了过来。他们跑到了前面的一个路口，队尾的四个士兵就停了下来，在这个路口笔直站好。原先站在路口的四个士兵就快速跑到了队首。

站岗的士兵换岗了。

林修容站在原地，撑着伞，看着这一个换岗仪式。后面又来了两个人，他们并不是士兵，而是巡街的治安队。

治安队与军队不同，治安队只负责维持稳定，抓捕一些普通的罪犯，装备更是只能防身。治安队也不属于军队管辖，他们的直属上司是当地政府，不是驻军指挥部。这种特殊的群体还是怀特一世首创，目的是为了让军队的职能更为专一。

“两位，我记得前天路口站岗的不是治安队吗？怎么现在换成军队了？”

林修容走上前，和那两个治安队员搭话。治安队员并不认为和群众搭话是违背职业守则的事，于是也停了下来。

“这几天据说有一个大额通缉令上面的人来到了这个城市，所以按照惯例，我们就把站岗的职能暂时交给军队了。”治安队员打了个哈欠，这种午后的时间让人特别容易犯困。

“通缉令？谁啊？”林修容顿时引起了好奇心。

治安队员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你是来这里办事的是吧？那你这不知道正常……那个通缉令上面的人叫做……”

“名字很奇怪，叫……林登万！对！”

“啊？”林修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是白雪公主的侍卫吗？并不是什么重案罪犯啊？”

治安队员苦笑一声：“谁不知道啊？军队也知道，大家都知道林登万是因为什么而被通缉的。但是也没有办法啊，反正法律条文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们如果提出要修改，那要一层又一层上报上去，还要批准……等到修改成功，白雪公主说不定都回来了。”

林修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总书记好！”保罗见到了约翰内斯，心里很是激动。

约翰内斯现在正坐在共和会办事处门内，保罗一进来就看到他了。作为在共和会长大的人，保罗知道面前这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的经历到底是有多么的传奇。

“同志，你在这里干什么？”约翰内斯客气地和保罗握了握手。

保罗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放下，脱下了大衣。“总书记，之前我在皇都那边工人俱乐部做教导员，后来又被调走，但是皇都那边没有空余的职位了。于是我就向那边申请了一下，接下了乡村考察的工作，我现在从皇都一路到这里……”

“来，你的考察报告给我看看。”约翰内斯脸上扶着笑。保罗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拿出了厚厚一沓纸和本子。约翰内斯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约翰内斯并没有翻阅，而是把这些纸又装了回去。

保罗有些不好意思：“这想着……呃……”

总不能说他也是因为武林盟主来的吧？

“行了，不用说，你想见识一下不同的风景也没有问题。”约翰内斯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晚上你不要睡觉，我们一起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保罗又来了精神。

“同志，记得带好你的枪。”

 

“我来了。”

“你来了。”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引开那个人的注意力？”

“为什么你这么问？伟大的乌衣帮帮主刘易斯？”阿特拉斯·约克笑着问道。外面是晚上了，但是他面前还摆着一套下午茶和茶点。

“约翰内斯这个人可以说是极其聪明，我现在来见你，人不在那里，他一定会知道的。”

阿特拉斯瞳孔一缩，想起了过去的一些记忆。那个站在圣像头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发誓的那个影像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出现。

“那就让他不注意到你就可以了。”阿特拉斯恢复了招牌式的笑容，“刘易斯·史密斯帮主，这么好的茶，你不来一杯吗？”

刘易斯拿起了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立即就体会到了“好茶”的含义。他品茶无数，这种茶明显比共和会从上到下都统一的那种茶叶好多了。

他之前了解过，共和会用的茶，茶叶在街上不到五元钱一斤。这种茶作为普通会员喝的茶还马马虎虎，但是就连共和会总书记约翰内斯，甚至是共和会招待外宾都用这种茶，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这次你来，我也知道了。我也不要求你给我什么东西，我就和你做个朋友，以后我继承王位，希望你可以帮我一把，如何？”阿特拉斯吃着桌子上的茶点。

“王位现在不就是你的了吗？”刘易斯觉得这么好的茶点，自己在共和会别想吃到，现在不吃就亏了。

现在的约克王从十年前就卧床不起，阿特拉斯身为王位第一继承人，他这几年一直实行着约克王的职责。

“不，只是多一份保险。”阿特拉斯摇了摇手指，“以防……被人抢了先，对吧？”

在座的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好啊！做朋友！我们都是朋友！”刘易斯大声笑着，连手里的茶点都放了下来。

“朋友，应该为朋友干什么？”阿特拉斯此时心情也很好。他忽然指向刘易斯：“你说说？”

“赴汤蹈火！”刘易斯立即回答。

“你要怎么为我赴汤蹈火！”阿特拉斯继续笑着追问。

刘易斯把一块蛋糕塞进嘴巴里，咽了下去，大声说：“协助你……”

“夺，得，王，位！”他忽然又压低了声音。

“好！好！帮主真的是一个装糊涂的天才！”阿特拉斯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刘易斯也喝下了茶，忽然发问：“话说你怎么让他不注意到我？”

阿特拉斯神秘一笑，没有回答。

外面的风很大。

“哐！”

刘易斯出了门，那一刻，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如同风一样烟消云散。

“呵。”

外面的风很大。

 

“唰——”

随着风声，一小队人在夜色中掠过。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的小商店也陆陆续续关门了。

现在门口亮着灯的，除了一些住着夜猫子的住宅人家，只有那些妓院，赌场还有客栈了。

当然，这些仅限于西城区，东城区的那些棚户平房，一到晚上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西城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两个世界。

一个城墙围起了两座城。

“当！唰——”

一个，两个，三个……共三个人。

他们的轻功很好，在高高矮矮的城区内飞檐走壁。他们的鞋子可能经过了某种处理，走路不会发出声音。

如同一群夜行的猫。

猫在夜行的时候收起了爪子，向前奔跑，直到猎物出现。

前面的那个房间亮着灯，里面有着一个人，看上去正在坐着，一动不动，是在闭目养神吗？

为首的那个刺客心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但这并不是出于同情。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必须要确定目标的精神状态，追求在目标放松警惕的时候悄悄一招毙命。

“什么人？”“站住！”

不要紧。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知道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而目标近在眼前的时候，那么就——

——强攻！

“哐啷当！”

“噼啪哐！”

玻璃窗被砸了个稀碎，三个人冲了进来。他们毫不犹豫，对着面前坐着的那个人挥起了匕首。

那个人摇着一把纸扇，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的降临，就被一把匕首洞穿了胸膛……

“砰！”

洞穿了，但是没有完全洞穿。

三个人顿时一愣，然后大脑里面如火花般闪出了一个念头：

这是木头假人。

中计了！

随着一声巨响，房间门被撞了开来。

为首的一个人拿着一把短枪，进门就开了一枪：“不许动！”他大吼道。

第二个人，就是那个真人，他们的目标。后面跟着几个人，身体中都有雄厚的内力，胸前佩戴着统一的胸章……

“通通不许动！丢掉武器！趴下！”

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他知道，如果自己任务失败了，那么他就……

“饶命！我什么都说！”

 

“总书记，那个大喊饶命的是一个杀手，另两个是死士。他们的毒囊我们已经取出来了，他们还想咬舌自尽，现在办事处卫生部那边正在止血。”

“同志辛苦了。”约翰内斯接过了那份供词，是那个杀手说的。

杀手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临时工，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只要任务失败或者是出的钱更多，倒戈叛变那是家常便饭。

“保罗同志，考你一个问题。”约翰内斯一边翻着那个洋洋洒洒的供词一边问。

“欸？总书记你说！”

“阿特拉斯派人来刺杀我，但是却派了这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职业杀手，你觉得是为什么？”

“……阿特拉斯？应该是那个第一王子……那他应该知道总书记你肯定不会这么被杀死，可能是……利用这件事作秀，或者是让你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上。”

约翰内斯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他继续翻着后面的内容。外面的天空已经麻麻亮了。他眉头紧锁，在一页纸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总书记，怎么了？”虽然一夜没睡，但是保罗仍然十分兴奋，没有任何困意。

约翰内斯还是很久不说话。最终看完了那份资料，长叹一口气，放下，看向窗外的日出：

“天要下雨，女要嫁人，随他去吧。”